2008年5月7日 星期三

分離焦慮經驗談

在處理孩子的分離焦慮時,我們一定要先撇除學者專家等的論述,僅僅以孩子的需要為依歸,才能帶孩子過關。而非一味的以「理論」來處理孩子的狀況,那可是會衍生出許多難以收拾的問題。提供幾個由不同原因所造成的分離焦慮的例子,您參考。

例一,人為因素導致分離焦慮

萬分期待進入小一的弟弟,在開學的前一天,慎重其事的跟哥哥說:「明天學校要開學,那是第一天上課,你不能讓我遲到喔。」

一年愛班,郭老師,年方29,剛退役的熱血青年。在班親會上,侃侃談及其教育理想,充滿了熱情和衝勁,家長們的眼睛則為之發亮。

暑假前,這孩子在大班讀了一年,情況良好,一點不讓人操心。而今卻在入小學兩個月後一反常態,天天都處在緊張恐懼之中,甚至發出不要去學校的聲音。

由於他的個性比較緊又不善表達,很難問出所以然。我們雖也約定好時間,可是只要看到我轉身離開,他的心就揪在一起。接著,開始腹瀉,一次、兩次,原以為是著涼而起。漸漸的,雖然一年級只有半天的課程,可是書包裡的三件內褲經常不敷所用。此後看遍台中台北的小兒科,藥不知吃進多少,仍然止不了腹瀉。疑惑的是,當我們請假的時候,他的腸子就正常了。其間也曾經和孩子的家庭醫生討論到,是否問題是出在教室或老師的方式?

直到,經由其他家長介紹,到學校附近一位家長開的診所就診,我們才找出真正原因。那位醫生一看到我們就問:「你們是哪一班,愛班嗎?」接著霹靂啪啦說了一堆(他的孩子在仁班),邊說邊搖頭:「你們那個老師很喜歡吹哨子,吹得嗶嗶價響,上課下課都用哨子管秩序,實施軍事化管理,你們愛班連吃飯都安靜的不得了,」稍停頓,看著滿臉疑惑的我,不可置信的:「你都不知道嗎?你的小孩不是第一個了…。我先不開藥,你給他―小孩―請兩天假試試看。」

一年級,每星期有一天全天班。一年級的孩子,那一個不是嘰嘰喳喳動個不停的,吃飯時間更是笑鬧有加。不過,一年愛班的孩子幾乎是沒有聲音的―乖!一個星期二,我給兄弟倆送便當之後,便坐在弟弟教室門口等他。突然間,吸引我注意的是他班教室裡不斷傳出餐具杯盤的鏘鐺聲,小孩的喧鬧聲,還有些孩子在教室和操場間追逐,而我身後的教室裡一點聲音都沒有。當我轉頭,卻被眼前景象給懾住了。不可思議!全班32名孩子,全數埋頭苦幹,沒有說話、沒有咀嚼的聲音,連一點湯匙和餐具的碰撞聲也沒有!證實了那位醫生說的。

之後,有位班上的家長聊天聊到:「你不知道嗎,遲到,老師的態度很可怕耶,每天都很緊張,我們家現在早上都要用三個鬧鐘才夠。一個叫小孩,一個叫我,還有一個確保萬無一失!」另一位家長:「還有,小孩進教室前一定要提醒他記得說『老師早』,不然會被罰站在門口,像錄音機一樣一直說『老師早、老師早、老師早』直到學生記住為止,老師才讓你進教室坐下…。」的確,此後不久,我也聽到老師親口證實了這件事。難以置信,難以置信!

太不可思議了!這便是咱家弟弟萬分期待的小學生涯的開始,也是腹瀉不止的真相。最後,止瀉的處方是,轉學。幸運的是,弟弟在新學校裡遇到一位溫暖慈愛的洪老師,不僅止住腹瀉,還化解他對學校的緊張焦慮。

例二,90天的耐心與等待

究竟需要多長的時間才能緩解或改善孩子的分離焦慮?沒有答案。聊聊我們家哥哥的例子。

由於幼稚園的惡劣經驗,雖然才兩個月已經讓他對學校深懷恐懼,導致孩子有嚴重的分離焦慮。對學校生活是既嚮往又怕受傷害。小學入學以來,即便我們准時到校,進教室的時間還是延遲許多。經與老師溝通之後,老師願意以孩子的身心狀況考量且允許我們遲到。

有過這個經驗的母親都很清楚,每天早上都是一場拉力賽,時間在孩子的哭、鬧、不安中過去,從只有孩子的焦慮到,母親也很焦慮。孩子的焦慮不安,從步出家門到進入校門前漸次增強,進入校門到教室這段距離則顯得格外漫長辛苦。孩子的眼睛看著教室,耳朵聽著教室,小手緊緊抓住的是媽媽的手。當一步步向教室挪動,焦慮也在升高。終於,止不住的淚水湧出。日復一日。隨著對環境日漸熟悉,對老師和同學的認識越多,不安的心稍可鬆弛。

進入教室,找到自己的位子,坐下。眼睛還盯在媽媽身上,深怕一個不留神,媽媽不見了。起初幾日,我陪著孩子待到中午下課。然後,縮短成兩個小時,一個小時;最後,在他進教室坐定,五分鐘後也就是長針指在1的地方,我會離開 ( 教室裡的牆上有面鐘 );當時針跟分針在12重疊時,媽媽會在教室的窗邊出現―這是我跟孩子的約定。當然你的離開,他免不了又是一頓眼淚鼻涕的。漸漸的,孩子已經適應了,但他仍然不安,他需要你的注意、安慰和鼓勵,需要你篤定的態度,更需要你的準時―準時對幼小的孩子而言格外要緊,那是幫助他/她安定與過關的力量。

第90天,終於發生了。當我們來到校門口,正準備往教室前進時,孩子拉住我,我蹲下,他說:「媽媽,你不要跟我進去了,今天我要自己走進去。」
真的嗎?我愣住了。
「真的,我今天要自己走進教室。」孩子說。
你確定你可以?我問。
「我可以。」孩子很篤定的說,眼睛紅了。
我摟著他:好,今天你自己走進教室,我就在這裡―約50公尺―看著你進教室。
「好。媽媽,可是你還是要在12點的時候來接我喔。」孩子交待。
當然囉。當下用力的摟了他一把。

當鐘聲響起,勇敢的孩子,挺直了背脊向前走,眼裡噙著淚,一步一揮手,直到進入教室。孩子的背影愈小,我的眼淚愈長。唯有過了分離焦慮這一關,孩子的世界才真正的敞了起來。同時,也感謝那位願意體貼孩子的老師。

例三,以社會制裁的手段孤立孩童

孩子不能適應學校/新環境的原因有許多,可能剛剛換環境,可能先前的就學經驗不理想,可能曾經有被遺棄的經驗,可能與母親的關係良好…等等。

孩子的狀況也天天不同,越是年紀小的孩子對母親的需要越是強烈,從不安到適應的緩衝期也越長,學校就不能以強硬的姿態拒絕母親暫時的陪伴。若校方堅拒母親的陪伴,就該有一個妥善的照顧與安撫,而不是任由孩子哭個不停,或將之孤立起來以警惕其他的孩子,結果卻導致孩子身心巨創。

一個活潑的小男孩,進入幼稚園小班就學,由於愛發問,惹得老師受不了。於是,老師對一個四歲男孩祭出社會制裁的手段來教訓他。老師要班上的孩子都不能跟他玩、不能跟他講話,做不到的人要扣星星還要接受處罰。孩子是敏銳的。老師不理他,小同學也沒人理他,甚至愛打報告的孩子還會特別去告狀,說某人去跟小男孩玩。小男孩受罰,跟小男孩玩的孩子也受罰;受到處罰的孩子,之後自然是保持距離。被孤立起來的孩子開始哭泣,幼稚園生涯就在成人粗暴愚蠢的態度中結束。

另一個例子,大約是剛換了新環境,新家,新學校,所面對的人事景物皆煥然一新。初入學的孩子需要母親的陪伴。學校不准,而且是以強硬的姿態拒絕母親的陪伴。久而久之,孩子不說話了,不再說話了―才半年的時間。後來,母親得知,老師將孩子列為觀察員的角色。也就是,不論班上有什麼活動,這孩子就只是觀察者而非參與者。其後轉學至他校,離開高壓的教育環境後,雖稍有起色,孩子還是不說話。除非,對方能令其感受到十足的信任與安全感,孩子才會在對方耳邊開口。孩子和母親,接下來要面對的是遙遠漫長的修復之路。這個例子,我想問的是,孩子哭泣了多久?學校為什麼要拒絕家長的陪伴,既然拒絕家長的陪伴,教師的態度及如何處理哭泣的孩子?以觀察員的名義讓孩子待在一旁而非參與的話,是否意謂著教師以不當的方式來處罰並孤立哭泣的孩子?最後,當「理論」高於實際需要時,「人」在哪裡?

的確,許多孩子有分離焦慮的傾向,有分離焦慮絕非孩子的錯,只是他/她需要可能比別的孩子多一些安心安全與篤定的感覺。上述情形,內在―孩子擁有足夠的關心和支持,外在環境―提供足夠的信任與安全感,分離焦慮都會在短時間內―大約二至三個月間―克服和改善。這些都是學校老師應該要知道,也必需接受的事實。

無論如何,都不能因為孩子有分離焦慮,就用各種名目將他/她孤立起來,或任其哭到下課;不能利用社會制裁的方式處罰學生;更不能以「觀察者」為由,孤立或拒絕孩子進入團體活動。有分離焦慮的孩子在學習,母親何嘗不是在學習。班上來了一個有分離焦慮的孩子,不也是上天賜給教師學習的良機!

想想吧,長大、獨立是要付出代價的,但這個代價要怎麼付? Ω Mim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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